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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從前,眼下,只有七皇子和阿九,主子和奴才,再不是兄弟,再不是朋友。

蕭玖璃無力地看著白逸羽,突然想離他遠遠的,今生最好再無交集。

“玖兒,對不起……”昏迷的白逸羽再次呢喃出聲,一雙手無助地在空中揮舞,似在尋找她。

小七,你這又是何苦?

你不信我、你拋棄我其實是對的,我又何嘗對你說過實話?無論過去如何,現在的我不過是面具人放在你身邊的棋子,終有一天我會害了你。

蕭玖璃死死咬著唇瓣,淚湧得更急,好像她體內殘存的那點水分此刻全都變成了眼淚。

“玖兒,不要走,求你!”白逸羽胡亂地揮著手,嘶啞著嗓子低喊著,像是被夢魘住了。

蕭玖璃遲疑片刻,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系好他的外袍,重新將他背在背上,繼續前行。不管怎樣,先走出這沙漠再說。

走了整整一日,蕭玖璃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夜晚即將來臨,氣溫驟降,她陷入絕望。

看看不遠處的白逸羽,蕭玖璃說不出的苦澀,滾到他身旁,脫下外衫裹在他身上,將他抱在懷裏。小七,如果這是命中註定,那我陪你一起死。

深深凝視片刻,蕭玖璃伸手將白逸羽的頭發撩到耳後,吸了口氣,死死攥住他的手,閉上了眼睛。

溫度降得很快,蕭玖璃只覺得牙齒不停打顫,寒氣一點一點襲來,像是利刃一寸一寸割裂著肌膚,一刀一刀刺進骨髓。

她的思維越來越渙散,只想著若幹年後,會不會有人在這沙漠中發現兩具緊緊相擁的幹屍,唇角慢慢泛起一抹略帶解脫的笑意。

就在她即將失去意識的一刻,遠處傳來一陣駝鈴聲。蕭玖璃心神一震,用已經不聽使喚的牙齒狠咬快要凍僵的舌尖,瞬間清醒過來。

她不停咬著舌尖,讓自己回神,她想喊救命,可嗓子已經啞得快要發不出聲,她將所有的力氣灌註在手上,對著自己的心口狠狠捶了一拳,吐出一口心頭血,背起白逸羽,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爬了過去。

幾個商人模樣的人正在不遠處架起柴火準備過夜,冷不丁看見這半人半鬼的蕭玖璃,全都嚇了一跳。

蕭玖璃此時視線都已模糊,她只是憑著本能艱難地向著那火光爬去。她的四肢根本就不聽使喚,每爬一步都那麽艱難,可她管不了那麽多,只是拼命地挪動著,似乎每挪近一寸,生的希望就大一分。

突然,身上一輕,有人將她背上的白逸羽抱了過去,還有人在她耳邊喊,“快,快拿水來!”

隨即有人將蕭玖璃抱到火堆旁,將一個水袋餵到她唇邊。蕭玖璃大口大口地喝著,幹涸枯萎的生命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一線生機。

“小夥子,你們迷路了?”抱著蕭玖璃餵水的是個中年男子,他的聲音和他的人一般慈祥。

“大叔,我們遭遇了劫匪和風暴,整個商隊只剩下我和哥哥。”良久,蕭玖璃被水滋潤過的喉嚨終於可以發音了,話音低啞哽咽,聽上去無比悲痛。

“可憐的孩子!”男子同情地拍拍蕭玖璃,“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跟著我們明日就能走出沙漠了!”

“多謝大叔。”蕭玖璃扭頭看看依舊昏迷的白逸羽,掙紮著站起來,走了過去。

“你哥哥傷得太重,好像還中了毒,明日回到平州必須送醫館!”男子送來一些吃的,還遞上一塊厚厚的氈毯。

蕭玖璃用氈毯裹住白逸羽,將他抱在懷裏,坐在火堆前,嚼碎了食物慢慢餵他。

死裏逃生,明明應該是高興的事,可蕭玖璃此刻並無半點喜色。火光投射在她臉,忽明忽暗,她的眸子黑沈沈的看不見一絲光亮,讓人覺得那眸底壓抑著深深的絕望。她每每低頭餵向白逸羽,視線都會在他身上長久地停留。

這夜,蕭玖璃抱著白逸羽依偎在火堆旁,心冰冷沈重,堵得發慌,投向夜色的眸光幽遠悲戚。

☆、90.090 把平州城翻個遍也要找到他

第二日黃昏,蕭玖璃隨商隊走出沙漠回到了平州城。

留下一些銀票,蕭玖璃和商隊告別,背著白逸羽獨自離開。

她背著白逸羽在民宅區穿行了一段,確信無人跟蹤後,身形一閃,迅速向著他在平州城的府邸掠去。

馬耳走出房門,正準備去拿晚膳,突然一個身影從院外飛了進來,他抽出長劍沖上前去,低喝一聲,“誰?!”

“馬耳,是我!”蕭玖璃在角落裏站定,身子緊緊靠著墻,將自己隱藏在夜色中,避免馬耳看出她的不對勁。

此時的她,真的快要撐不住了,不但面如死灰,渾身也疼得像要炸裂一般,站在那裏整個人都在情不自禁地發抖。

“阿九?你怎麽來了?!”馬耳大驚,話音裏卻也摻雜著一絲欣喜,上前一步,卻發現蕭玖璃還抱著一個人。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蕭玖璃將白逸羽往他懷裏一送,“殿下受傷了,還中了毒,雖然服了解毒的丹藥卻一直昏迷不醒,盡快去找可靠的人幫他看看!平州城或許有人暗中與南榮勾結,你們定要多加小心!”

“殿下?!”馬耳又是一驚,抱住白逸羽,擡眼看著蕭玖璃,“阿九,殿下怎麽會和你在一起?”

“馬耳,快找人給殿下看診吧!我該走了!”蕭玖璃抿抿唇角,並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答應我,別告訴其他人我來過,更別告訴任何人殿下是我送回來的。”

“阿九,這是為何?你要去哪裏?”馬耳一楞,“若是殿下問起,我要如何交待?”

“馬耳,你忘了,我已經不是殿下的人了。所以,不必讓殿下知道。若你還把我當朋友,就不要告訴任何人!”蕭玖璃說完,飛身離去。

“阿九……”馬耳剛想去追,看看懷裏的白逸羽,只能生生停住腳步。他看著蕭玖璃消失的方向,蹙了一下眉,抱著白逸羽大步向屋裏走去。

郎中前來,藥石和銀針雙管齊下,白逸羽終於蘇醒了。

他睜開眼,看看床榻邊守著的馬耳等人,視線在屋裏轉了一圈,似在尋找誰。

“殿下,你感覺怎麽樣?”大頭一臉的自責,率先跪了下來,“屬下等護主不力,讓殿下受苦了!”

“我,我是怎麽回來的?父皇答應了南榮什麽條件?”白逸羽的腦子還有些懵,他記得自己那夜離開“千嬌百媚”一上馬車就犯睏,醒來時便已在南榮的天牢裏,被毒打了一頓,還逼著他在一張羊皮紙上寫下自己名字。可後面的事情他就有些模糊了。

“殿下,不知是誰將你送了回來,屬下無意中在園子裏發現了你。”馬耳低著頭,不敢看白逸羽的眼睛。

“有人送我回來?”白逸羽一楞,腦子裏模模糊糊跳出很多片段,難道自己迷糊中看到的人,所依偎的懷抱都不是夢?

“你何時發現我的?”白逸羽抓著錦被的手一緊,鳳眸鎖住馬耳,犀利的眸光充滿了審視。

“大約一個時辰之前,屬下去拿晚膳的時候。”馬耳身子輕顫了一下,頭埋得更低了。

“大頭,銀魚,去拿點吃的來。”待那兩人離開,白逸羽聲音一冷,“馬耳,你還不說實話?”

“屬下……”馬耳猶豫片刻,不知該不該告訴白逸羽實情。其實他也很疑惑,殿下若真的被抓去了南榮,阿九如何能將他救出?

“馬耳,我不喜歡被人欺騙,作為護衛,必須忠誠,若你做不到,以後就不要跟著我了!”白逸羽的話更冷了。

“殿下,是阿九送你回來的。”馬耳聞言,再不敢有半點隱瞞,“可是,阿九將殿下交給屬下後便執意離開了。”

“阿九?!”白逸羽的心猛地一縮,果然是他!自己果然不是在做夢!

“他為何不肯留下?”白逸羽的聲音有些幹澀。

“阿九說自己已經不是殿下的人了,沒有必要留下。他還請求屬下不要告訴任何人他來過。”馬耳擡起頭看著白逸羽。

不是他的人了,所以不用留下。白逸羽聽到這裏,只覺得心裏刺得疼,緊握的手指隱隱發白。

“殿下,會不會是六皇子來了?”馬耳也各種不解,“可若真是六皇子帶人救了你,為何又避而不見?”

“照你們所說,從正月十四晚上眾人知道我被南榮人所抓,到今日不過才三日而已,六皇兄不是神,如何可能未蔔先知,提前趕去南榮救我?”白逸羽搖頭否定。

“那阿九……”馬耳更疑惑了。

“一個時辰之前……”白逸羽口中呢喃,眉心一蹙,一掀錦被下了床,“馬上去城門!”

“殿下,郎中說你得靜養幾日!”馬耳一慌,起身阻攔。

“休再廢話!”白逸羽狠狠瞪了馬耳一眼,渾身散發出一股寒氣,“更衣!”

“喏!”馬耳不敢再多嘴,拿起衣衫上前。對於這個主子,他愈發看不清了,殿下對阿九到底是什麽態度?

少頃,白逸羽帶著三個屬下趕到城門。

守城的官兵見他從馬車上下來,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又是一喜。白逸羽詳細詢問了黃昏時分進城的人,當即去尋那支有駱駝的商隊。

“你是七皇子?他不是你弟弟?”商隊的人宿在一家大客棧,見到白逸羽嚇了一跳,在他表明身份之後,更為驚訝。

白逸羽揮退左右,詳細詢問他們遇到自己和蕭玖璃時的情景。得知蕭玖璃也傷得很重,他的臉色一下就變了。

“殿下也不知道救你的人是誰?”那商人一楞,“草民以為他就是你親弟弟呢。他背著你爬過來的時候,他的外袍穿在你的身上,自己卻凍得全身烏紫,可一接過氈毯,他立即就裹在了你身上。”

“他似乎幾日不曾吃過東西,可拿到食物後,卻是先伺候殿下進食。或許是擔心殿下無法吞咽,他將食物一點點嚼碎了以後才餵給你。”

白逸羽的眉心隨著燭火跳了一下,不自覺地抿了抿唇角。

“他瘸得那麽厲害,一下駱駝就將你背上,說是要立即送你去醫館。當時草民還在感嘆,這孩子對兄長實在是太好了。”

白逸羽握著茶盞的手一緊。

“這孩子一個人帶著殿下闖出天牢、躲過風暴已屬奇跡,沒有任何食物和水,獨自在沙漠中走了兩日,更是難以想象。他心地善良,將殿下送回府邸,悄然離開,不圖名利不圖回報,實在讓人感動!”

商人唏噓不已,白逸羽半響說不出一句話,有些誇張地仰起頭將茶水一飲而盡,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阻止眼底的潮濕滴落成淚。

不多時,白逸羽出了客棧,眸光冷凝,面色沈寂,若是仔細看,還能在他的臉上看出一絲傷色。

“殿下……”馬耳上前。

“你們仨現在就去找,哪怕將平州城翻個遍,也要將阿九找到!”白逸羽微闔雙眼靠在車壁上,聲音低沈壓抑,唯恐洩露心底深處的恐慌,“找到後立即通知我,不要驚動他!”

白逸羽徹夜難眠,在燈下枯坐了一夜。

天快亮的時候,馬耳三人垂頭喪氣地回到府邸,“殿下,屬下將所有的客棧都找過了,沒有發現阿九的行蹤。凡是昨日入住的人,我們都親自潛入房間去確認過,沒有一個是阿九。”

“沒有?!”白逸羽的心一下沈到谷底。隨即,他想到什麽,站起身換了一件非常普通的袍子,一邊向外走一邊說,“你們留在府中,不許跟來!”

馬耳他們面面相覷,擔憂地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背影,半點不敢上前。

白逸羽從後門出去的時候,已經戴上了一個人皮做的面具,沒人能辨出他的真實身份。

他尋遍城中所有醫館,只打探到確有一位少年昨夜前去買過傷藥和繃帶,但無人得知那少年去了哪裏。

離開醫館,白逸羽緊緊身上的袍子,掉頭向馬市走去。

蕭玖璃昨夜投宿在一個老人家裏。

她送白逸羽回府的時候就已經觀察過,這老人是自個兒獨居,家中沒有旁人。

編了個理由,送上點銀子,蕭玖璃成功地留了下來,洗清一身沙塵,她重新包紮了傷口,好好地睡了一覺。

黎明的時候,老人依約喚醒蕭玖璃,兩人簡單用了早膳,蕭玖璃告辭離開。

她穿著一件青布棉襖,佝僂著身子,袖著雙手,一頂大棉帽遮住了大半張臉,看上去就像個小老頭。

早晨的馬市人不多,蕭玖璃挑了匹腳力不錯的馬,和人談好價格,付了銀子就要上馬。腿上的傷扯得生疼,她爬了兩次都滑了下來。

“你腿瘸得這麽厲害,還騎什麽馬?添點銀子買輛馬車吧。”賣馬的人好意提醒。

蕭玖璃提了口氣,剛想再爬上馬背,手臂被人一把抓住。

“你就這麽想離開我?”聲如碎玉,熟悉得讓她心疼。

蕭玖璃回身一看,身邊的人立在淺金色的晨曦中,陌生面孔垂首向她望來,陽光也驅不散他身上的寒意。

☆、91.091 屬下只是報恩

“公子莫不是認錯了人?”一瞬的心慌之後,蕭玖璃鎮定下來,淡淡看著眼前的“陌生人”,想抽出自己的手臂,“你我素不相識……”

白逸羽死死攥著她不放,鳳眸黑黑的沒有光,一層薄霧遮擋住眸底湧動的情緒。

“公子,你認錯人了。”這眸光刺疼了蕭玖璃,她垂下眼簾不再看他,竭力想忽視縈繞在鼻端的紫金花香,想要掙脫他的束縛。

白逸羽也不說話,攥著她就開始走,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衣袍鼓著風,比寒風還要冷。

“你……”蕭玖璃剛想說話,“聒噪”,白逸羽輕哼一聲,攥著她的手加大了力度,步子邁得更大。

蕭玖璃的話咽了回去,心裏低嘆一聲,始終要面對,那就做個了斷。

“小哥,你的馬不要了?”賣馬的有些莫名其妙。

“他用不著了!”白逸羽頭也不回,直接沖進馬市旁的一家客棧,上樓踹開角落裏一間客房,將蕭玖璃攥了進去。

蕭玖璃腳下一個踉蹌,還沒站穩,小二就沖了進來,“客官,你們……”

白逸羽摸出一張銀票塞進小二懷裏,冷喝一聲,“出去!”

小二冷得打了個哆嗦,抓起銀票慌忙退了出去。

白逸羽衣袖一拂,門瞬間關上,他一把扯下臉上的面具,負手向著蕭玖璃走過來。

蕭玖璃情不自禁就往後退了一步。

白逸羽再往前,蕭玖璃吸了一口氣,再退幾步,身子抵在了床邊,皺眉輕呼,“殿下……”

白逸羽停在她身前半步遠,靜靜盯著她被風沙刮傷的臉,突然將她推倒在床塌上,伸手去扯她的棉褲。

“你要幹嘛?”蕭玖璃心裏一慌,忍不住叫了起來,拼命掙紮,想要躲開他的手。

白逸羽這才發現她的手腕纏著繃帶,一把抓過她的手,想要仔細查看,卻被蕭玖璃強行抽回。

趁他楞神的一瞬,蕭玖璃剛要起身,白逸羽欣長的身子壓上來,低喝一聲,“別動!”

白逸羽一把扯開她的棉褲,看著中褲上浸染的血漬,眉頭一蹙,眼眸一暗,刷地撕開那褲腿,扯下繃帶。

身下一涼,蕭玖璃身子一顫,她剛要發怒,白逸羽在床前跪了下來,頭低下去,手撫在她大腿傷口處,呆呆看著她腿上那個大窟窿。蕭玖璃的怒火一下就熄滅了。

隨即,白逸羽擡頭看著她,微潤的鳳眸裏翻滾著難以言說的情緒。

蕭玖璃還在想要如何撒謊騙過他,白逸羽猛地拉過她的手,不由分說解開她手腕上的繃帶,看著她割腕留下的刀痕,嘴唇動了動,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南榮人不太好對付。”蕭玖璃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不出任何異常。

白逸羽並不說話,也不看她,只從懷裏摸出傷藥和繃帶,埋頭為她重新包紮。他的指尖打著顫從那傷口上緩緩滑過,蕭玖璃的心也隨之輕輕地顫著。

屋子裏陷入一片詭異的靜默。

處理完傷口,白逸羽拉過被子將蕭玖璃蓋上,起身坐在床榻上,直直地看著她。他漆黑的眸子宛如黑色的寶石,閃著瑰麗的奇光,瞬間將她卷入無盡的深淵。

蕭玖璃垂下眼簾,避開他的眸光。

“我會給六皇兄寫信,告訴他你以後就留在平州城了。”良久,白逸羽開了口,聲音有些幹澀,話語卻是不容置疑。

“屬下如今是六皇子的人,怎能不回京城?”蕭玖璃一滯,慌忙擡起頭。

“他的人?”白逸羽眉一擰,話音一冷,“既然是他的人,你為何要私自來這平州城,又為何要孤身一人前往南榮都城救我?”

“屬下是來看馬耳的,沒想到那夜一進城就遇到南榮的弓箭手將他們國主的信函射在城門上。”蕭玖璃聲音漸低,“當時情況緊急,屬下怕跟丟了人,來不及通知馬耳……”

“我已不是你主子,你何苦在意我生死?”白逸羽話音又冷了幾分,而那眸光逼人,似要穿透她的心。

“殿下曾救過屬下,屬下只是報恩……”蕭玖璃低下頭,喃喃低語。

“報恩?”白逸羽一挑眉,輕哼一聲,“既然你救了我,既然你的血肉已融入我的生命,我就絕不會再讓你離開我!”

“殿下,你誤會了,這傷都是南榮人弄出來的……”蕭玖璃心裏一急,“屬下必須回京城!”

若說此前她尚不知道他就是小七,為了面具人的命令,為了自己的性命,為了妹妹,她自然很樂意留下。可如今,她明知道他是小七,明知道他在對自己隱瞞身份,她如何還能留下?

早在護衛營的時候,早在她為他換上裙裝的時候,早在她默許他喚自己“玖兒”的時候,蕭玖璃就很清楚,自己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小七!

可是,心悅又如何?她越是知道自己心悅他,越是只能將這份感情深深地埋在心底。她和他,都註定會成為皇家護衛,怎麽可能有以後?更何況,她每年被迫服用面具人給的奇香丸,早就變得不男不女,她有什麽資格心悅他?

尤其是如今,當蕭玖璃知道白逸羽就是小七之後,她的感情更是只能藏在心底。她只想離開他,哪怕是面具人會停了她的藥,會要了她的命,她也不願留下。她寧願自己死,也不願做會害他的奸細!因為,他是她的小七啊!是她那麽在意的人!

“我不準!”白逸羽猛地扣住蕭玖璃雙肩,直視她的雙眼,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從今以後,你的命是我的,我的命也是你的,今生今世,生生世世,你別想丟下我,我也不會再丟下你!”

“殿下,你已經把屬下送人了!”蕭玖璃大駭,不知他抽了什麽瘋。

“我不可以反悔?誰讓你自己要來平州招惹我?!”白逸羽霸道地將她圈住,“現在我改主意了,我不想把你給他,我要將你留在身邊,你認為你有資格說不?!”

“屬下對殿下而言,從來都是可有可無,殿下還是請回吧!”蕭玖璃咬咬唇瓣,圓圓的杏眼幹凈清澈,眸底閃著藏不住的傷色。小七,既然你選擇隱瞞,那我也裝作不知,從此後,天涯陌路,各自珍重。

“可有可無?”白逸羽不放過她任何一點細微的情緒變化,自然聽出她話裏那一絲委屈,也將她想要隱藏的哀傷看在了眼裏,腦子一轉,隱隱猜到了原委,卻未點破,拉著她的手緊了緊,“在你心裏,他比我重要?”

“六皇子如今是屬下的主子,自然重要。”蕭玖璃硬著心腸說著硬話。

“很好,你很好。”白逸羽放開手,眸光依舊死死鎖住她,“只要你看著我的眼睛重覆一遍剛才的話,我就走!”

蕭玖璃深吸一口氣,擡頭迎上他的視線。他眸內情緒層層疊疊,眸光明明滅滅,讓她心神一蕩,還未開口,眼底就泛起一層薄霧,要離開他的話,在這一刻竟如此難以說出口,心就像被淩遲一般,疼得無法呼吸。

白逸羽也不催她,只是靜靜看著她,似要將她的心事看穿。

“屬下心裏,六皇子是主子,比誰都重要。”良久,迎著白逸羽的視線,蕭玖璃痛苦地說出這麽一句,剛一說完,就像用盡了全身力氣,背一下就駝了,頭也低了下去,再也不敢看他的眼睛。

“比誰都重要?”白逸羽垂眸凝視,將她的糾結盡收眼底,“勝過你從前的夥伴?”

蕭玖璃垂著頭不吭聲,手指蜷在一起,面色發白。

白逸羽心裏明鏡似的,摸出一張薄如蟬翼的面具戴在臉上,換了一個蕭玖璃無比熟悉的聲音,“玖兒,你真的要離開我?!”

蕭玖璃猛地擡起頭,臉色慘白。如果可以,她寧願他不要承認他便是小七。

“玖兒,你早就懷疑了吧。沒錯,我就是小七!”白逸羽取下面具,眸光微閃,“瞞著你,我也有苦衷!”

蕭玖璃緊緊咬著唇瓣,不吭聲。白逸羽明白她猜到了他身份,這會子心裏多半鬧著情緒。

“當年我母妃以死自證清白,保住我一條命,父皇不喜我留在他身邊,暗中命人將我帶出宮送去天山。天山派掌門系我外祖故交,為了確保我能文武雙修,私自將我送回京城,易容後交給護衛營的教頭朝昆。”

白逸羽難得地向她解釋,聲音低得只有兩人才能聽見。

“那些年,我白日和你們一起習武,夜間則跟著不同的人學習天山武學、奇門八卦和治國之理。偶爾我也會去天山,在父皇派去的人前露個面。一年前,父皇要召我回宮,朝昆便安排了那場意外,瞞過眾人,恢覆了我的皇子身份。”

“此事牽扯太多,稍有不慎,便會連累無辜,所以我並未告訴你。皇兄們都是人精,哪怕只一個眼神不對,都可能洩露秘密,我想留下你,故而狠心刺斷你的手臂。”

蕭玖璃依然不說話。

☆、92.092 跟我回去

“護衛營五年,若非有你,嗜血和仇恨早已扭曲我的心,是你讓我感覺自己還是個人。沒有你,我根本熬不過那五年!我一心留你在身邊,不想你跟了別人,並非擔心有朝一日你我反目為仇。”

“帶你回府後沒有及時告知你真相,是想看看府中到底誰不忠心。見你和其他人親近,我心情糟糕,才會屢屢冷落你。”白逸羽動容地握住她蜷著的小手,“你相信麽?每每傷你,你疼一分,我疼十分。”

蕭玖璃的手冰涼,頭更低了。知道了真相,她的心更疼。

感覺到她內心的掙紮,白逸羽鳳眸一瞇,“當年你答應這輩子要對我負責,你忘記了?”

蕭玖璃身子一顫,眼淚差點落了下來。那年在湘西她劃開他的心脈為他驅除屍毒,他劫後餘生卻說傷疤難看,怕是再沒人敢嫁他,要她負責一生。那時的玩笑話今日重提,反倒讓她更心疼。

離開,她舍不得,留下,她怕會害了他。

暗暗吸了一口氣,將所有的哀傷壓在心底,蕭玖璃擡眼看著白逸羽,眸底一片清明,再沒有半分掙紮。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竭力表現得很冷靜,“殿下,往事無需再提……”

“無需再提?”白逸羽眸光一閃,攥緊她的小手,“就算你忘記了你的承諾,如今你又救了我一次,卻不給我報恩的機會,你這是要我一生都活在自責之中?”

蕭玖璃還來不及答話,白逸羽霸道地輕哼一聲,“跟我回去!欠你的,我要用一生來償還,你不能拒絕!”

“殿下……”蕭玖璃蹙了眉,只覺得心被拉扯得好疼。

白逸羽沒料到蕭玖璃知道真相後還如此固執,就連稱呼也不改,只當她還在鬧情緒,聲音突然低沈下去,“玖兒,那麽多人想要我的命,你確信你真的要離開我?”

“我……”蕭玖璃語塞,避開他的眼神。

他總是知道如何戳中她的要害,她如何能眼睜睜看著他出事?可她和面具人的秘密,實在讓她煎熬糾結。

她很清楚,白逸羽如今本就處境艱難,而她卻因為妹妹只能繼續做面具人的棋子。可恨她直到今日都不知道面具人是誰,告訴白逸羽只會讓他徒增煩惱。

“你若心意已決,我也不勉強。”白逸羽凝視蕭玖璃片刻,放開她的手,緩緩轉過身去,“日後你對我揮刀相向,我也不怪你。”

他的話裏透著無力的悲涼,背影無比蕭瑟,蕭玖璃垂眸看著被他放開的手,聽著那沈重的步伐,心似要被撕裂。

那夜被商隊救起,她就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他,可此刻面對他,才發現直面和他分別的痛楚比想象中要多上千倍、萬倍。

偏偏白逸羽又低聲來了一句,“玖兒,珍重。”

蕭玖璃只覺得自己偽裝出來的堅強在這一刻全都轟然坍塌,情不自禁捧著心口呢喃,“殿下……”

白逸羽僵住身子,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

“殿下,我留下。”蕭玖璃艱難地開口,最終遵循了自己的真心。

反正,面具人如今只要她取得白逸羽的信任,她留下暫且不會對他造成危險,以後的事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逸羽牽牽唇角,轉身過來已看不出任何情緒,只要她肯跟他回去,其他的事情都好說。

蕭玖璃是被白逸羽背回府的。

當她趴在白逸羽肩上出現在府中,眾人全都驚呆了,馬耳更是有一瞬的失神,臉上暗暗閃過一絲失落。

“快去請郎中,阿九傷得很重!”白逸羽直接無視眾人的眼神,背著蕭玖璃徑直走進內室。

“屬下不能睡在這裏!”蕭玖璃掙紮著想要離開。

“乖乖待著!”白逸羽將她摁住,“從今以後,我在哪裏,你便在哪裏!沒有我的許可,不許你離開我半步!”

“這怎麽可以?!”蕭玖璃一臉慌亂,“屬下豈能亂了禮數?”

“別和我談禮數!”白逸羽輕哼一聲,手腳麻利地將她剝得只剩中衣,安放在長榻上,“為了我的安全,從現在開始,你貼身保護我,寸步不離!還有,今後只有我倆的時候,不要喚我殿下,也別自稱屬下,我只是你的小七!”

蕭玖璃一楞,閉口不言。

大頭銀魚得知蕭玖璃為救白逸羽吃了不少苦頭,頓時覺得白逸羽將她留下,安置在身邊同吃同住無可厚非,私下還慶幸殿下總算重新接納了阿九。

唯有馬耳,似乎對蕭玖璃此次歸來並不開心,整個人好似一直籠罩在一層愁雲之中。

次日一早,平州城主李垣前來拜訪,白逸羽叮囑了蕭玖璃幾句,自己去了花廳。

蕭玖璃睡了一夜,精神好了些,可因為失血太多,瘦小的她躺在那長榻上,臉色依舊蒼白如紙。

馬耳端來人參烏雞湯,心疼地坐在她身旁,執意要餵她。蕭玖璃倒也沒有拒絕。

馬耳一邊餵她,一邊低聲詢問她在南榮的遭遇,眼裏的難過越積越多,“阿九,你為殿下做得太多了,若不是遇到那隊商人,我都不敢想,此刻還能不能這樣和你坐在一起說話。”

“殿下是主子,那種情況下換做你們任何一個人,也會這麽做的。”蕭玖璃歪著頭看著馬耳,總覺得他眸子裏像罩了一層霧色,隱著些莫名的情緒,“馬耳,你有心事?”

“阿九,我只恨自己當時不在你身旁,害你受了這麽多苦。”馬耳伸手想去撩蕭玖璃耳邊碎發,“答應我,以後莫要再一個人去冒險,任何危險,都讓我陪在你身邊,好麽?”

蕭玖璃身子一偏,避開他的手,“當時我哪裏來得及回來通知你們?”

“那麽多廢話作甚?難道你不知道他氣血虛弱,應該少說話?”突然,白逸羽走進內室,袖著手蹙著眉站在兩人身後,他冷冷掃了馬耳一眼,“你可以出去了!”

馬耳臉色一變,將雞湯放下,退了出來。

白逸羽渾身散發著寒氣,解下大衾往椅子上一扔,走到長榻邊,撈起蕭玖璃,修長的手指輕輕掐住她的下巴,臉上帶著幾分薄怒,“你讓他餵你?”

蕭玖璃這才明白他緣何生氣,連忙搖頭。

“他要餵,你便讓他餵?”白逸羽手指加重了一點力道。

蕭玖璃有些懵,餵個雞湯怎麽了?

“以後除了我,不準和別人這麽親近。”白逸羽眸光微閃,意味不明,“否則,我定會重重罰你!”

不等蕭玖璃說話,白逸羽端起雞湯餵她喝完,摸出幾封密函,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展開。

蕭玖璃自覺地側過頭,避開視線。

“和我一起看!”白逸羽輕輕扳過她的頭,眸裏的怒氣已經散去,語氣依舊霸道,“我對你再不會有半點隱瞞,從今日起,你要學會為我分憂。”

蕭玖璃再無法拒絕。

前兩封信是唐伯的,白逸羽蹙眉輕哼,“原來我走後,兩位皇兄每日都來府上看你?噓寒問暖,各種藥材,他們對你還真是上心!”

蕭玖璃無語,裝作沒有聞出他話裏的酸味。

“你當時就拒絕了六皇兄跟他回府?我還以為你被他那只白玉兒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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